牧羽抵达美国后,依旧是范恩来接他。霸气的吉普在路上飞驰,车里放着乡村音乐,范恩眉飞色舞道:“你来的太是时候了,下周有一场非常有趣的派对,你一定要和我一起去。”

    牧羽坐飞机坐得困倦打哈欠:“好啊。先把我送回家,我要睡觉。”

    车拐上前往国会大街的大道,范恩还在讲八卦:“派对是我舅舅家办的,他要结婚了,老婆是伯爵家的女儿,他们家富得流油,一群人在五大湖的城堡夜夜笙歌,我也是头一次参加他们的派对,听说什么影星,音乐家,欧洲贵族都会去玩——这次一定给你找个有钱的大帅哥,你觉得弹钢琴的怎么样?家也不错啊。”

    “范恩,你太吵了。”

    “赫尔金!我非常想念你,你一来我就忍不住想说话,你们把我一个人丢在美国,就完全不想我吗?”

    “想想想,想死你了。”

    牧羽一路被范恩吵得睡不着,等终于到了家,他把行李扔到客厅上楼洗澡。范恩已经雇人提前将房子收拾干净,他在楼下打电话联系今晚的餐厅,牧羽洗完澡后爬上床,窝进松软干燥的被子里睡觉。

    范恩上楼来看了眼,叫人送来日常用品,冰箱也塞满,安排好一切后才轻轻关门离开。

    牧羽很快沉入梦乡。他明明没做什么,却非常疲倦,好像灵魂都虚浮地要飘离身体,一同带走某部分特定感情和记忆,如此不堪重负的肉体才能有片刻的轻松。

    他又梦见小时候的湖边小屋。白哈尔湖的四季和晨昏色彩分明,冬天整座湖结成一块巨大的冰晶,雪无休无止,母亲与他围坐在壁炉边烤火。祖母生前留下堆积如山的书籍,牧羽从小泡在书堆里,他没有别的娱乐活动,也没有什么朋友,每天就窝在房里看书,和母亲一起做家务,晚上吃很简单的晚餐,和母亲靠在沙发上聊天。

    母亲不爱看书。祖母那一代曾是没落的贵族,但到母亲这里贵族的名号早已不复存在,家族也只剩零星几个后代。家里没钱,母亲没念什么书,早早便外出挣钱,后进入演艺圈拍电影,靠着容貌成为名气不小的艳星。她最红的时候写真集远销海外,那时她年轻,钱挣得多,更花得多,无论男人还是珠宝首饰化妆品,能满足虚荣心的一切她都要。

    后来母亲遇到牧云霆,生下了他。从那以后母亲彻底退出演艺圈,在白哈尔湖边的老房子里与他相依为命。女人年轻时无限风光,存款却少得可怜,她渐渐变卖了几乎所有首饰,到最后已无可变卖。

    母亲是偷偷生下他的。母亲对他坦白一开始想打掉肚子里的孩子,女人了解到牧云霆与其妻子的家族背景,不愿无辜的孩子出生到世界上来受大家族利益纷争之苦。但不知为何,最终母亲还是生下了他,并带着他躲了起来。

    或许母亲还是天真地以为生活总有出路和希望,即使出身不光彩,只要隐姓埋名本分地活下去,就依然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。

    但她错了。她是无依无靠的浮萍,因而牧羽也是。

    起初年纪尚小的牧羽总以为有牧汉霄在,自己就是安全的。

    直到他与牧知野第一次矛盾爆发被赵梦令关进了暗无天日的禁闭室,整整三天,没有人来找他。

    那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并不安全。他也是浮萍。

    他脆弱的根系无处落地。

    一周后,范恩与牧羽来到苏必利尔湖港口。夜晚繁星点缀,城堡中的派对已闹得火热,庄园门前停满豪车,形形色色衣着鲜亮的人穿梭来往其间,到处都挂满鲜花和彩带,花园中央巨大的音乐喷泉随着悠扬的乐声水花起舞,高大英俊的侍从手端香槟在人群中穿梭,整座城堡灯火通明如一个巨大的光场,人们在喷泉前大笑,喝酒,放肆地拥吻。